《教师节记老张》

 

    老张不老，也就比我们大十岁。去年高中毕业十年聚会，老张也来了，与我们渐次成熟的脸孔相比，这十岁的差距似乎进一步缩小了。老张还是那个样子，如兄长一样被我们这群学生簇拥，只是原来和我们一哄而起地喝饮料喝啤酒，现在却是和我们拿着酒杯互相频频敬酒了。
    老张是我们的高中班主任。私下里，我们叫他老张，或者直说世锋，当然我们从没有当面直呼其名过——尽管这样略显不敬的称呼纯粹是因为我们很自豪有这样一个像好兄长一样的老师。无论如何，老张是一个传统的老师，如果我们在公众场合喊他名字，那岂不显得老张教化学生不够？要知道，老张可是不太喜欢女同学太疯癫，并在班会上直指“有些女生呀，没有一点淑女的样，上课下课豁岔不哈……”这一度让我的这位女哥们儿耿耿于怀。
老张是教历史的，教学水平那自不用说，恕我文字单薄，实在不能描绘其风采。他讲课的细节也基本忘了，但历史的大趋势，先秦文明的璀璨、君主专制的强化、古希腊的民主雏形、文艺复兴的人性闪光、三权分立的精神基石却深深扎根脑海，在我们人生观世界观形成的关键时期留下深刻烙印。
    课讲的好，显然还不足以维系我们十多年的师生情谊。诸位看官可曾留意到，我在追忆老张时，一直用的是“我们”这个词，相信大多数同学不会抱怨“被代表”。因为在心里把老张当作好兄长一般恩师的，不只是我这个学习好的“尖子生”。老张的教育有因材施教，也或有偏爱，但没有偏见，无论优生差生，每个人都能从他这里得到激励，或者说渴望从他这里得到激励。我们这些所谓品学兼优的学生，并没有被老张特殊关照过，而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愿意听老张的话。在我们高三二十班，有竞争，但没有恶性竞争。有什么好的资料大家不会藏私，一道难题有新的解法我们会得意地分享给大家。所谓优生差生间，也没有什么等级划分或者距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都有被人欣赏的地方。同学里可能有“官二代”“富二代”，但显然这个班级里没有这种坏风气滋长的土壤，至少那时候，我并没有因为穿着布鞋、袖子磨破洞的寒酸而敏感。我想这与那个时代有关，也与老张在开家长会时对所有家长一视同仁有关。有早恋的同学，老张采取了睁一只闭只眼的态度，这种朦朦胧胧的青春故事大概也没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有叛逆而极富个性的同学，老张便不动声色地将相对温和阳光譬如鄙人的同学与之调为同桌。说起来，我们高三二十班真是个多元民主平等的班级。虽有高考，但我们的青春并不压抑。
    老张爱踢足球，也是我们班足球队的矿泉水长期赞助者。好多周末，老张活跃在体育场上，尽管打的多是边路，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大呼小叫的指挥。我曾完全不踢足球，有一次和刘瑞穿着布鞋在球场边观战。老张看见了，便悄悄塞给我们各自二十元，让我们去旁边商店买双足球鞋，后来因此我也踢了一段时间球。这事儿可能老张早不记得了，但那双早已破旧的黑白双星足球鞋还珍藏在我的老家。
    这么多年了，大家陆续结婚，结婚时也会请自己尊敬的老师，老张大概是被请的最多的吧，不知道老张都行出去多少礼钱。我结婚时曾一度考虑不收老张礼钱，大伟说你退不回去的，再说了，老张还只是我们的老师么？